“新学期的打算”与“烂尾新闻”新安晚报张利明

“新学期的打算”与“烂尾新闻”

2013-01-27 15:54:10

　　人到了四五十岁时，总喜欢回忆青春年少的事。这大概是人生的自然规律。我最近也落下了这毛病。有时候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地摇头自嘲起来，其中有个挥之不去的回想就是年少的作文《新学期的打算》。

　　４０岁以上的人估计都曾有过这样的作文经历。每到新的学期开始，老师布置的第一篇作文就是《新学期的打算》。虽然这“历史档案”已经不存，但记忆的梗概仍在。这作文不难写，除了要些华美的词句，关键的就是豪言壮语或者高谈阔论了，打算要实现的目标能列出三五条，但到学期结束，这些目标是否实现了，自己从不对照检查。于是，“新学期的打算”与学期结束的成绩总是首尾不相照应，最终成了隔空喊话。漂亮的“计划”的背后是为了博取老师给个高分。

　　原以为，这只是做学生时玩的闹剧，没想到后来走上工作岗位了，这闹剧依然要上演——从事文字工作，要给单位或部门写年初计划。刚开始时还很天真地要领导口述一下这一年要做哪些大事或实事，没想到领导并不愿意动脑筋，任凭自己去罗列一些宏大的计划。虽然行文要求与《新学期的打算》有些差别，但同属“八股”模式，常说的老话、正确的废话、漂亮的空话、严谨的套话、违心的假话等，都可以装进“计划”的箩筐里。“年初计划”以文件的形式发出来后，也就躺在文件柜里睡大觉了，至于如何去落实，那就是两张互不相关的皮了，到了年终总结时，也不会有人想起年初计划的事了。

　　我们常说“听其言，观其行”，但“年初计划”与“年终总结”确属虎头蛇尾。

　　那时候心里责怪单位或部门工作流于形式，痛恨一些地方年初喊着口号要做“十件实事”，年底不去检查落实，没想到根源在我们接受启蒙教育时就中毒很深，以至于现实生活中政绩生于漂亮的文字，诞于“形象工程”。这种恶性循环也就导致了另一种怪象：生产安全事故屡屡发生，跟着就是一刀切地停业检查、整顿。

　　最近一段时间网上举报腐败好不热闹，但１月２６日《新京报》有篇报道《记者致电询问陕西“表哥”案 纪委：喂喂喂，听不清了》，读后不禁让人有落入三尺冰窟之感。原来，热闹的检举之后，迎来的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反腐。于是，《新学期的打算》从人生的小舞台切换到了社会的大舞台—— “表哥”杨达才，承诺离婚书的山东农业厅原副厅长“单增德”，浙江桐乡“天价”年薪官员，打空姐的广州方大国......这些事件在发生时无不引起民众的强烈愤慨。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新闻又无不逐个淡出人们的视野与记忆，新闻所暴露的问题官员也无不被一些部门淡化，以至于成为“烂尾新闻”。

　　新闻媒体是社会的守望者。尽管既守望了新闻的发端，也守望了新闻的流变，但守望也只是一种监督，是把守望到的东西呈现在公众眼前，至于那些新闻事件如何了结，就是当初拍着胸脯表态的权力者了。类似“表哥”被揭露的那些新闻至今不到一年，“一查到底，决不手软”的信誓旦旦表态自然音尤在耳，但又无一不像“年初计划”那样被束之高搁。

　　从《新学期的打算》到“年初计划”，到“年终总结”，再到“烂尾新闻”，由个人到部门、单位，再到整个社会，形成了一个由点及面的惯性，让人说不清是教育出了问题，还是政治生态染了病毒。人们常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个由点及面的流变过程似乎与每个人都习习相关，或许“烂尾新闻”尤甚，要么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要么自己屁股不干净，怕被查的人反戈一击，到头来把自己送到了新闻的前台。除此，我实在想不出反腐还有什么可怕的或者还有什么不愿意下手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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