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85岁的陈志彬老人“喝”下儿子陈润国用针管给他喂下的最后一杯奶,安详地走了,走得没有半点遗憾。
卧病在床15年,他的离世,在外人看来,是给儿子陈润国卸下了一副沉沉的担子。但对于陈润国来说,父亲走了,却留给了他无尽的思念和哀伤。
“我不用再那么累了,但我心里却没轻松半点,15年啊,有生之年四分之一的时间,早已习惯了照顾父亲的生活,现在满脑子都是父亲的影子,夜里起来,也不自觉地要到父亲生前躺过的屋里看一看。”4月14日,行署路4号院18号楼陈润国的家中,陈润国擦拭着父亲的遗像,两眼噙满泪水。
15年,陈润国的生活里没有自己,只有父亲、母亲。他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和爱,诠释了一个平凡的儿子,一份不平凡的担当和孝心。
在陈润国老家
偃师翟镇村,80多岁的老支书刘铁林送给陈润国这样一幅字——“大孝之光乃世人之楷模”。
40多岁,面对瘫痪在床的父亲,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尽孝床前
陈润国是个干什么都在行,工作上从不服输的汉子。原先在豫西印刷厂任厂办公室主任,后转行到农经委园林所,从事花卉培植工作。虽然花卉培植是个技术活,他也从来没接触过,但他硬是靠着天生的“好强”和“执着”,很快就成了行家里手,成了业务骨干,他爱这份与花花草草打交道的工作。
然而,正当他工作得心应手、事业有成的时候,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人生从此转折。
2000年2月15日,时年70岁的陈志彬突患大面积脑梗,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好在,当时母亲的身体还好,陈润国就一边工作,一边与母亲一起照顾父亲。
“屋漏偏遇连阴雨”,2004年大年初一,年迈的母亲积劳成疾也患脑梗,也躺在了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一下子,陈润国感觉天也塌了地也陷了。
看看一双还在上学的儿女、两位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想想妻子是小学教师,有很多孩子需要照看,再想想姐姐随军在外地,妹妹住在偃师乡下,且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父母的担子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扛。
以后自己这日子怎么过?自己的工作怎么办?42岁的陈润国,一个人躲到外面大哭了一场。
“哭归哭,生活还要面对。为人子为人父,再苦再累都要担起自己的责任。”面对命运的磨难,陈润国做出了艰难抉择,让妻子安心
上班,让姐妹安心生活,而自己,放弃了事业,回家来尽一个儿子的孝道。“尽忠不能尽孝,自己做不成事业,就好好地为父母尽孝吧。”陈润国说。
“陈润国家庭出身好,人也好,心也好,我们都乐意和他交往,他的朋友圈很广,在我们同学、朋友圈中小有名气。”陈润国的一位高中同学说,“自从他父亲生病后,我们就是上门请他出来吃顿饭他都不肯出来,一时半会儿都舍不得离开他父母的床头。”
15年来,陈润国从来没参加过朋友、同学间的一次聚会,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应酬,把所有的心思、精力都用在了伺候双亲上。
每天要给父亲喂六次饭,每两个小时按摩一次,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2005年12月,陈润国的父亲病情反复,全身失去了知觉,成了植物人,进食要靠胃管用注射器注流食,一顿饭需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老人长期卧床不活动,消化慢,为了让老人既不能饿着又不能撑着,陈润国每天6次为父亲喂饭。
照顾父亲,陈润国有自己严格的“作息时间表”——
早上五点起床,给父母洗漱;
早上六点,给父母喂水、做饭;
上午七点给父母喂饭;
八点到菜市场买菜;
九点做饭;
十点给父母喂饭、按摩、读报;
下午一点,给父母喂饭;
下午三点,给父母喂饭;
下午四点,扶父母坐一会儿,在屋里“散步”;
下午六点,给父母喂奶;
下午七点,给父母喂饭;
晚上九点开始给父母泡脚、擦洗、读报、按摩;
夜里12点,给父母喂饭,安顿父母睡下;
零晨1点,上床休息;
零晨3点,起床给父母翻次身。
……
一年四季,一年365天,天天如此,雷打不动。
15年来,陈润国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有时扶着老人坐,给老人按摩,陈润国经常在不知不觉之中就睡着了,一头栽倒在床上或地下。
遇到自己头疼脑热,不管有多难受,陈润国也不会放松对老人的照料。有一次,陈润国发烧到39度多,给老人喂饭时,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喂一针管躺一会儿,起来再喂,反反复复躺下起来五六次,才把老人的一顿饭喂完。
15年来,陈润国没按时吃过一次饭。“亲戚、朋友到家里来,叫他吃完饭再喂老人,可他从来没这样做,总是喂完老人后自己再吃饭。”陈润国的爱人刘苗芬说起丈夫,脸上满是赞许和心疼。
陈润国有时还有些固执。爱人多次提出要为老人做饭、喂饭,他都一一回绝,坚持老人的饭自己亲手做、亲手喂。“时间长了,从老人的消化情况,我知道饭煮到什么火候老人容易消化,喂饭过程中老人的每个细小的反映是什么意思,所以还是我自己做这些事儿好,我知道爱人是体谅我辛苦,但她们做我不放心。”
除了让父母身体上不受罪,陈润国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父亲“醒”过来。“我听说,通过病人最喜爱的、印象最深的声音、歌曲反复刺激,能让病人恢复知觉、恢复记忆,我希望这样的情况也能出现在父亲的身上。”知道父亲身体好的时候爱看报纸,特别是《人民日报》和《
洛阳日报》,陈润国坚持在父亲失去知觉的十几年间,一有空就坐在父亲床头给父亲读报纸,背小时候父亲教给他的儿歌,讲父亲经常给他讲的故事,读一会儿,讲一会儿,再叫几声“爸爸”,希望在父亲的身上也能出现奇迹。
他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药店和医院,他的护理技术比专业人员还专业,他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2007年底,陈润国的母亲离开了人世,陈润国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照顾老父亲上。为了照顾好父亲,陈润国几乎成了一个医生。
“治疗脑梗的药物天欣泰血栓心脉宁、尼莫地平……拜阿司匹林是防止血液凝块的,安宫牛黄丸是理气活血的……”谈起治疗脑血栓和防治肺部感染的药物,陈润国开口就来,耳熟能详,再绕口的药名都是一字不差,药物的功效、禁忌一清而楚。
15年来,陈润国没进过一次服装店,没看过一场
电影,没听过一次戏,没逛过一次大型商场,而他却是药店的常客,医院医生的熟人。
每两三天,他都会把周围的几个大药店逛一遍,看看有没有治疗脑梗、防治肺部感染的新药上架,只要发现就会仔细看看药物与父亲的症状是否相符,再跑到医院去咨询大夫,只要对他父亲的病有好处的药品他就买回来给父亲服用。时间久了,他看到父亲身体表现出来什么症状,他就知道该给父亲服什么药了。
“陈润国都顶半个医生了,他护理病人比专业护理人员还专业。”曾经救治过陈润国父亲并一直关心帮助陈润国的河科大二附院重症监护室主任刘应通说。
陈润国父亲的胃管每月要换一次。一次到医院插管时一位实习护士动作不是很熟练,陈润国在一旁指导,这位实习护士有点不服气,现场的大夫就说:“别不服气,这位陈师傅比你要专业。”
在陈润国的家里,吸痰器、雾化器、氧气袋、充气垫等应急救护物品一应俱全。在照顾父亲期间,一遇到父亲身体有症状,他就第一时间到医院向大夫咨询,让大夫教他护理办法。很快,吸痰、雾化止咳、通便等技能都熟练起来,并学会了腹部、穴位按摩等手法。除了不会输液,护士的活儿陈润国都会干。
父亲消化不好,每周总有那么一两天肚子胀痛,陈润国就用学来的手法为父亲按揉腹部,一揉就是一夜,直到排便顺畅。父亲肺部感染,咳嗽痰多,自己又不能吐出来,一不小心一口痰不能及时清理出来,就可能就要了老人的命。吸痰、拍背一整套施救方法他运用得熟练自如。
父亲卧床15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可是你无论什么时间走进他的家门,都闻不到半点异味,父亲直到去世身上都没长一点褥疮。
2012年,陈润国父亲的病情加重,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放弃治疗,让他回家为老人准备后事。他买好了父亲的老衣,筹备了父亲的后事,甚至连香烛鞭炮都买回来了。把父亲从医院接回家中,他还是心有不甘,就按照父亲的症状,依据自己几年的经验给父亲喂药,结果父亲竟然再次闯过了高危期,又度过了三年。
刘应通说,“以他父亲那时的状态,能又活三年,可以说是奇迹,是陈润国护理的奇迹。”
他不仅对父母好,对身边的每个亲人都如此
4月16日下午四时许,陈润国来到了河科大二附院十四楼的一个病房。在老岳母的病床前,陈润国拂了拂岳母额前的白发,掖了掖岳母的被角,又拉着岳母的手,从手指到肩膀一点一点地揉捏着……
陈润国的妻姐说:“润国对俺妈和对他亲妈一样,比俺们都好,俺们自愧不如。”
陈润国的岳母也是80多岁了,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卧床不起,在照顾自己父亲的同时,陈润国一直把岳母记在心上。岳母家里没暖气,每到冬天,他就把岳母接到家里,一日三餐地服侍着,同时照料着父亲和岳母两个人。
前几年,陈润国家不足90平方的屋子里同时住着8口人。父母双亲,自己一家四口,外加两个外甥女在他家吃住上学。两个外甥女在他家一个住到出嫁,一个住到高中毕业,一住就是十几年。
陈润国对待两个外甥女像亲生女儿一样,给自己孩子的东西总有她们的一份,外人总感到奇怪:他家怎么有四个孩子?只有亲戚和近邻才知道其中原委。时间久了,大姐家的姑娘怎么也要跟着陈润国生活,户口迁过来了,连名字都改了,改姓陈,成了陈润国“正式”的女儿。
一楼住了位85岁的独居老人肖梅英,一次只穿了秋衣秋裤到外面倒垃圾,把钥匙锁屋里了,自己在门外进不去。正好被陈润国碰上了,尽管家里有很多事儿要做,陈润国还是找了辆车,把肖阿姨送到了家住纱厂附近的女儿家。
肖阿姨说:“润国这孩子太好了,天下难找第二个!”
他感觉自己做得很平常,他的行为却感动了许多人,也感染带动了许多的人
陈润国的父亲刚生病时,同门洞四楼的石大爷拍着陈润国的肩膀说:“你爸爸辛苦了一辈子不容易,你要好好照顾他。”十几年里,陈润国的付出,石大爷看在眼里。陈润国的父亲去世时,已80多岁的石大爷躺在病床上,一个劲地念叨:“润国是个好孩子,润国是个好孩子……”
河科大二附院重症监护室主任刘应通说,“陈润国这样的人,值得我们所有的医务工作者学习,更好地服务患者。”
“老陈对老人的孝顺让我很佩服,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再苦、再累我都认。”陈润国的爱人刘苗芬对自己的丈夫不仅没有丝毫抱怨,还充满欣赏和自豪。
陈润国的一双儿女,品学兼优,双双考入北京名牌大学,并连读研究生,女儿还留在北京工作。两个孩子,耳濡目染,对长辈十分孝顺。陈润国的父亲去世时,他的女儿撇下不到一岁的孩子,说什么也要赶回来为爷爷送行。
或许是受陈润国的影响,同一门洞的孝老爱亲故事,感动着周边的人。四楼的石大爷,儿子去世得早。儿媳一直没改嫁,把两个儿子抚养成才,还照顾着因病生活不能自理的石大爷,被邻居赞为“好儿媳”;肖梅英的女儿,也搬到妈妈家来陪伴,不让妈妈独居。住陈润国对门的崔冬花说:“受陈润国的感召,周围孝敬父母、善待亲邻的事儿越来越多!”
是什么力量让陈润国能如此孝敬父母?陈润国说,“中国传统就是养儿防老,父母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他们能给的一切,伺候他们是应该的,我只是做了做儿子的本分,没有什么。”
经历了十几年的艰辛劳苦,但是从陈润国夫妇两人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沧桑、憔悴和哀怨,写在脸上的,只有幸福、真诚、慈祥、温暖和喜悦。他们心里,没有抱怨,只有爱。他常常回忆起的不是父亲带给他的哪些生命之重,而是温暖的记忆。
“1975年我参加工作,,在临汝上班,冬天父亲怕我冻着,给我买了件大衣,从
伊川高山镇骑行车,一两百公里的路,给我送到临汝,父亲对我的恩情一辈子都忘不掉……”
(西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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